亢白尼沙汗
时间:2018-11-22 07:10:12 来源:雾女风情文摘 本文已影响 人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,人们的物质生活匮乏,西部边陲城市喀什也不例外。
虽说人们的生活还不富裕,但各民族之间相互信任,相互来往,相互帮助。那种和谐、温情的人际关系与安静祥和、朴实无华的社会氛围,在每个人的脑海里都留下了深刻的记忆。
追溯原始记忆的起点,聚焦主人公亢白尼沙汗的灵魂深处,重新感知她的岁月时光,再没有比母亲的形象更能让人为之动容。我所写的这些正是那个家庭曾经发生过的故事。
一
妻子古丽沙英走进屋里,看见桌上的那碗饭丈夫还没有吃,便说:“你咋还不吃饭,这碗汤饭都凉了。”
“好,好,我一会儿就吃。”丈夫阿不都里米江说。
妻子问:“连吃饭都顾不上,你在做啥大文章呀?看撕了一张又一张的。”
丈夫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:“哎,吃饭那是小事情,明天上午,单位要召开讲团结促生产的动员大会和竞争先进班组,要求每个职工都必须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发言,不准备一下不行。我先开好头,晚上回来再写。”他抬腕看了一下表,下午该上班了。
古丽沙英抱着刚睡醒的孩子出门,望见阿斯也端着大盆朝她这边走来,她眯起眼睛看着阿斯也的身影。
阿斯也来到门口,说:“我过来借用你家的馕坑打些馕。”
古丽沙英怀里抱的女儿以为她大声说话是在逗自己玩,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斯也笑得咯咯的。
阿斯也伸手逗着她粉嫩的小脸笑道:“谁和你笑呀?谁和你笑,看看把小丫头子高兴的。”
孩子晃动着两只小手要找她抱。阿斯也进去放下盆子,接过孩子抱着。
古丽沙英帮她生着了馕坑里的火,阿斯也说:“我回家抱些柴火来。”
古丽沙英说:“抱啥柴火呢,谁还缺柴火吗?”
她们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儿,馕坑里也烧热了。古丽沙英叫孩子坐在一边,俩人又做起馕来。阿斯也说:“欧里曼生娃娃有一个星期了。我家还有几包方块糖和一块布,今天再好好地打上几个大馕,我明天上午过去看看她和娃娃。”
古丽沙英说:“我昨天去看她,她生的儿子挺胖的,眼睛大大的,他长大了可能像欧里曼。”
阿斯也把熟了的馕勾出来放在一边。孩子爬着去拿,阿斯也掰了块馕吹了吹,放在她的小手里,孩子吃着馕坐在一边玩着。
阿斯也又说:“亢白尼沙汗的儿子艾里从二月份筛完砂子回来,他的两个膝盖也没碰着,突然就肿得通红,痛得都站不起来了,把玉素甫江和亢白尼沙汗吓得赶忙将他送到医院。他俩为了给艾里治病花了不少钱了,可就是不见艾里的病情有半点儿好转。”
古丽沙英侧身用馕枕把沾满孜然和洋葱末的馕坯贴在馕坑壁上。她起身说:“前段时间,我听亢白尼沙汗说,她打听到阿图什有个老游医会治那些无名红肿的毛病,就借钱还买了东西去找那老人。人家给了她一些洗的药,让她每天给艾里洗。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治好他的病。”
阿斯也叹了口气说:“唉!那天艾里从医院回到家里,我做了碗饭端过去看他,他的两条腿屈着伸不直,膝盖上的皮肤全破了,红稀稀的,有的地方骨头就像要露出来似的,把玉素甫江愁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。”
她俩说着话,漫过小墙头看到会计程文娟走过来,阿斯也喊道:“会计,来吃馕。”程文娟不要,她拿着一个大馕硬是给了她。
阿斯也望了望空中,说:“今天下午可能要下雨,你看天上的云呀,纹丝不动的。”她包起打好的馕,拾掇好馕坑告辞了。
空中厚厚的云层,像是孕育成熟的母体,无法再承受雨水的沉压,阴沉沉的潮露笼罩着大地。
亢白尼沙汗在下雨之前,把给古丽沙英家织好的一床地毯送过来了。古丽沙英付钱给她,她要再找回几块钱,古丽沙英没让找,她问亢白尼沙汗:“这几天我没过去看,艾里觉得好点了没有?”
“妹妹,他的病要是好点就好了,这些天他也不太爱吃饭了,医生也没办法治这种病……”亢白尼沙汗说着,难过地流起泪来。
古丽沙英安慰她,说:“姐姐,艾里是个小伙子了,他的身体迟早会好起来的。千万别在娃娃跟前掉眼泪,叫他有什么想法。”
“是呀!妹妹,你说得对,我看见他病得那样,多少次我都心酸地避开了他。”
古丽沙英像很有希望地说:“依我看呀,还是从汉族同志那里多打听打听,谁的老家有什么好药或者好偏方的,只要能治好这种病,不管要多少钱我们大家都要想办法。”
亢白尼沙汗又说:“上次,王丽华来看艾里,她把艾里的情况写信去和她父母亲说了。她父母亲那么大年纪了,接到信就赶快去医院,找到有经验的老医生讲了艾里的病情,医生给开了几瓶吃的西药,还有打针用的药,从邮局寄来包裹,艾里他爸爸把里面的说明书让单位的翻译都给翻译过来。这些药品花了人家不少的钱呀!给王丽华钱,她说什么也不要。唉!大家都为他操心了。”
亢白尼沙汗愁得眼睛眉毛都要拧成一团了,她隔窗望见外面下起了大雨,院子里一片风雨,密密的雨丝溅打在葫芦的叶子上,发出很大的响声。
亢白尼沙汗焦急地看着外面的大雨,说:“我快回家去吧。”
古丽沙英劝她:“等这阵大雨过去了再出去,別把衣服淋湿了。”
亢白尼沙汗的身心似乎被困难折磨得有些麻木了,她说: “玉素甫江为艾里这病焦急啊!他多年没犯的胃痛老病又犯了,经常痛得忍不住。他又续了一个礼拜的病假没去上班了,我真被这爷俩儿的身体愁坏了。”
亢白尼沙汗说完要走,古丽沙英赶紧给她找了块雨布,她披着出了门。
二
亢白尼沙汗在家里帮别人织地毯,常常是手里做着活儿,心里却在时时刻刻想着艾里的腿该怎么办。她心里痛得不免又急起阵阵酸楚,暗地里不知道抹过多少回眼泪。
在炕上睡觉的艾则孜刚满两岁,生来瘦小体弱,常常哭得声嘶力竭。
亢白尼沙汗更是心焦地骂他,有时甚至还拍他一把,说:“你睡,还不如个小鸡瞌睡,一会儿就醒了,你越瘦越能哭了。”